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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钟荇谦与徐定元应是座主门生的亲密关系,可惜钟荇谦在朝中从不结党营私,而他与徐定元的父亲徐英茴却政见相左。
钟荇谦厌恶徐英茴欺上媚下、毫无立场的做派;徐英茴看不上钟荇谦自命清高、傲世轻物的态度。因此两人同朝多年却关系冷淡。
而徐定元,当时他的文章便略受其父的影响,辞藻华丽却未见风骨,不过才学却也是实打实的,钟荇谦斟酌再三,最终还是给了会元之位。
傅黎羽抽丝剥茧地分析着。平元帝是冒进的主战派,徐定元是聪慧且狡黠的投机派,刘儋是徐定元的叔叔,同时也是颇得圣心的读卷官之一。
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徐定元仍与状元之位失之交臂。
虽然她对自己的才学很有信心,但历年来不管科举多么严格,舞弊案还是频频发生。毕竟这中间可以暗箱操作的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真的严防死守,杜绝了泄题的可能性,鼎甲排名时其实也不完全是按学子的才学确定的。
身份、年龄、籍贯甚至是姓名,都有可能成为那扇动翅膀的蝴蝶。
傅黎于记得她在上个世界就曾阅读过这么一则史料:x朝一位会试时排名第三十五的贡士参加殿试,恰逢当朝太后七十寿诞。
读卷官为讨好太后,意欲选一名字中含有福禄寿喜之义的人为状元。正好这位排名第三十五的贡士名字中含有“寿”字,其整个人名更隐
隐含有“天子万年”的吉兆。
读卷官便将此卷定为一等面呈皇帝,后来此人也果真因此他的名字被钦定为了一甲第一名。
更有x朝原本拟定的一甲第一名,皇帝因为觉得他的名字不太吉利,遂勾去不取,反而将二甲第九名那名字很吉利的学子点为头名状元。
傅黎羽脑海中胡乱闪过那些她曾读过的科举“潜规则”的故事。
徐定元的优势如此之大,以刘儋的能力,定然有机会在文华殿读卷时,让平元帝一闻徐定元的佳作,且是正中平元帝下怀的佳作。
能在这种局势下力挽狂澜,仍力举自己问鼎榜首的,恐怕只有当朝内阁首辅韩邦阶了,就是不知他是用何理由说动的平元帝。
“唉。”傅黎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未入朝,她便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党派纷争之中了。
华盖殿内,鸿胪寺官蔡丰霖开始宣读制诰。“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辛未年丙午月辛巳,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随后,蔡丰霖拆卷:“第一甲第一名苏袖章。”
丹樨上的特意选出的声音洪亮的鸿胪寺官员听到殿内传出的声音后,高声喊道:“平元二年辛未恩科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苏袖章。”
整个奉天殿内外都回荡着这句话。
殿外,众位学子都或艳羡或嫉恨地看着傅黎羽。
三元及第,轻轻松松地从解元、会元到
今天十八岁的状元,如何能不让场中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学子暗中埋怨上天不公?
傅黎羽晃了晃神,很快又摇摇头镇定下来。她出班上前。传唱的鸿胪寺官员友好地冲她点头示意,然后引导着她出列来到了御道上。
御道,即专供皇上走的道。唯一的例外便只有殿试放榜时的三甲鼎:状元、榜眼、探花可以抬头挺胸地沿着御道走一圈,以示无上的荣誉。
两侧的官员都打量着傅黎羽,傅黎羽垂首低眉,恭恭敬敬地跪在御道左侧。
殿内又传来“第一甲第二名温时栩”“第一甲第三名徐定元”的传唱声,丹樨上的鸿胪寺官员跟着高声传唱。
然后榜眼温时栩出班就御道右稍后方跪拜,探花徐定元出班就御道左又后跪拜。
一甲三人的姓名都传唱了三遍,唱完后便是“第二甲第一名周谨等八十七人”“第三甲第一名叶钦栾等二百九十九人”。只传唱了一次,并且不引出班。至于其他人,则是连姓名都不会传唱。
唱毕,演奏韶乐,三甲鼎于殿前叩谢皇恩,殿外诸位进士也跪下行三跪九叩礼,中和韶乐再奏显平乐章。
按理说步骤行至此处,皇帝就该皇帝乘舆还宫了。然后礼部尚书举黄榜,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由中路出午门,銮仪卫校尉举亭,送至东长安街张挂。诸进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
写着三百八十九名进士姓名和名次的黄
榜,会在宫墙上张贴三日,三天之后,会将黄榜送到内阁,由内阁转送到国子监,将众进士姓名刻碑,随后黄榜会被保管在国子监内,以供后人查阅。
但平元帝却是不愿走了。他一改传唱时的百无聊赖,兴致盎然地侧身对王守忠说:“把状元郎招进来我看看,十八岁的三元及第者到底是何模样?还有那徐定元,也招进来。”
经过读卷时的事,诸位官员也知晓如今这位皇帝年纪虽幼小,说一不二的脾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众人也不想在这么个传胪大典的好日子自讨没趣,便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放任自流了。
韩邦阶稍一沉吟,还是站出来进谏:“陛下,不如就将一甲三人全招进来问话吧。还有二甲传胪,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几位新晋进士一同入殿以沐皇恩,岂不善哉?”
平元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那就将这四人都招进来吧。”
这头,傅黎羽四人跟着王守忠往华盖殿而来。榜眼温时栩和传胪周谨都略有些拘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着。
傅黎羽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殿。四角攒尖顶都由金黄色的琉璃瓦铺成,正中安有铜胎鎏金球形的宝顶。可谓雕栏玉砌、桂殿兰宫。
此时他们正在行走的这条石阶,两条石阶中央便是丹陛石,又称龙升或螭陛。
上刻云龙浮雕,三月的暖暖煦日照在上面,使整个浮雕都透着玉般
的莹润质地。
踏入宫殿,王守忠便跪了下来,几人也跟着下跪,口呼:“学生苏袖章温时栩徐定元周谨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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