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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芳说一,那“鲁直”的汉子绝不会说二。张秋芳叫那“鲁直”的汉子往西,那“鲁直”的汉子绝不往东。
但那“鲁直”的汉子家原是商家,靠着走南闯北地贩卖货物赚取利钱。这张秋芳的公爹看他儿子成了家,就有意要带着他儿子去走一遭贩些儿个货物。
那位“鲁直”的汉子虽不愿离了娇妻,但父命已下,却是不得不为的。于是只得和张秋芳两个哭了半宿,暂别了她和他老子走了。
却又说来,这张秋芳生得本不丑,她自家再擦脂抹粉打扮一番贴着些儿花钿、鹅黄等,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某天在她倚着窗儿等待丈夫归来的时候,被一个生得极为俊俏的客商看到,那客商就生了些儿歪邪的心思。
正巧张秋芳久别其夫,夜里就有些打熬不住,倚着窗儿看到那客商的时候,心中就暗自叹了一叹:“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人物儿。”
是以那客商托了张秋芳常日里最为信任的一个大婶儿作成此事,就在那位大婶儿的家里,两人成就了好事。张秋芳自别其夫后,旷得久了,乍一承接雨露就有些儿收不住,于是便常常打扮自家,勾得有心的又不正经的人和她偷上一偷。
那位“鲁直”的汉子在外风餐雨宿,却从来不打半点儿野食,只是一心想着她,路上看到什么好看的物件儿他都买下待回去时好捎给张秋芳。后来这善因长歪了结出了一个恶果子,“鲁直”的汉子知道了张秋芳的事,将之打了一顿。张秋芳说不会再犯,他也就罢了,两人仍旧一处好好过日子。
只是张秋芳的心就和那荡漾的秋波,再也不肯消停。后来她因着私自养汉子,竟将“鲁直”的汉子的身家全给那汉子骗了去。
自此,那位“鲁直”的汉子就成了现在这样,总是对张秋芳动粗。两个人也一直以做局骗人为生。
到如今,那位汉子已然不想再和张秋芳一处了,只是想到自家若是休了张秋芳,父母已然亡故的张秋芳便无处可去,于是只能将就着过下去。只是心中到底意难平,这才有了殴妻之事。
去而复返的那位“鲁直”的汉子回来找张秋芳,就遇到了苏辞冰。苏辞冰拦住他先向他拱了拱手,才斯斯文文地问他殴妻所为何事。
那位“鲁直”的汉子就是这样告诉苏辞冰的。
苏辞冰和林寂遥遥相对,眼神儿撞在一起,二人对看了会子,林寂雪色的面颊微微舒缓,嘴角略略上扬,就露出个笑来。
苏辞冰点点头,问那“鲁直”的汉子:“那你还愿意和她做夫妻么?”
那位“鲁直”的汉子苦笑道:“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如今,却又有何法子?”
苏辞冰笑道:“只要你写下休书,我便把五十两纹银与你做本钱,由你自家去做生意,如何?”
那位“鲁直”的汉子闻言沉吟道:“那她今后该如何讨生活?”
苏辞冰笑道:“这便不用不着你担忧了。如今她既然一心跟着我们,也只能去我们家做个洒扫院子的大嫂。若是她看上了哪个小厮人家情愿娶她我就嫁她出去。若是我们家哪个主子看上了她,就抬她做姨娘。横竖下半辈子都是衣食无忧的。”
那位“鲁直”的汉子对着苏辞冰行了一礼道:“我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此前坑蒙拐骗只是为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如今她既有了好去处,我如何会有不放人的理?休书我过会子就送来。只是这银子,却是不敢劳烦破费。”
苏辞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说。”
苏辞冰身着男装之时,长身玉立的模样儿着实俊俏得紧。虽说稍稍矮了些儿,却不损其容貌风华。林寂看着苏辞冰拾阶而上,眼神儿就跟着苏辞冰动,半点偏差都不曾有。
待苏辞冰上去后,他才微微笑道:“此事已了,不如出去走走。”
苏辞冰唇角含笑:“去何处?”
林寂按捺着心中的欢喜和要将眼前人揽入怀中的念头,负手淡淡道:“百年前,战场上和商场上的女巾帼苏辞冰。如今你既与她同名,又顺道到了扬州,再没有不去她的故居看看的理。”
苏辞冰记得,当年她背井离乡后,总是想回扬州看一看,想自家的故居看一看。奈何思乡情浓,却总是不曾有机缘回来。即便是后来她和萧离两个功成名就,也没有那闲暇功夫回到故居。她在弥留之际,想到的唯有她的父亲。他将她教导成了在外可独当一面在内可小鸟依人的模样,却忘记告诉她:情深不寿。或者说,无情不似多情苦。叫她苦恼了上一世,这一世依旧困惑。
她想找回当年那人,问他一句“为何如此”,却再没有了机缘。这就像是一个人心口的的一道疤,深入了骨髓还时不时地疼痛一下。
两个人不曾带任何仆从便到了苏辞冰曾经的居所,如今游人如织的苏园。世人皆传苏辞冰乃是天纵英才,却不知道苏辞冰,原也是个因情殒命的痴人。
在苏辞冰和林寂游苏园的时候儿,繁枝仍旧在和张秋芳说话儿,并且和她说苏辞冰和林寂的规矩。若是见张秋芳有不以为然的模样儿,就将往事一两件挑将出来说一说。张秋芳听到曾有下人因犯了忌讳被活生生地施了棍刑,那颗砰砰乱动的小心肝儿差点子就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就不大有了。
繁枝和张秋芳说完话儿,就仍旧去张罗苏辞冰回来后的膳食茶点,幽梦则收检衣物。玉砌和雕栏两个好生不好耍子,就找到繁枝和玉砌,要和她们抹骨牌。
繁枝一边儿摆弄茶叶茶具等物,一边儿笑道:“那玩意儿我是轻易不玩的。只你们玩罢,叫上秋芳大嫂,也就刚好四个人。我给你们端茶送水伺候一回你们吃喝,如何?”
幽梦笑道:“这可是难得的。难得繁枝肯为我们劳动一回,我可是乐得受用的。”
雕栏、玉砌、张秋芳三人犹说“不敢”。雕栏听见繁枝说她不来,心下就有些儿空落落的不得劲儿。后来听见说张秋芳和他们一块儿玩也就罢了。横竖繁枝还有伺候他们喝茶,他也能常常见到繁枝,也就能够心满意足了。
而玉砌则是看着幽梦嘻嘻地笑,乐得跟什么似的,打牌时也故意打幽梦要得上的,帮着她赢了好几吊钱在手。就连张秋芳这等老打牌的,都只赢了几百钱。输的全是雕栏和玉砌。
玉砌输的最多,他斜飞着眼,看着幽梦笑问:“今儿可玩得高兴?”竟然也是极为俊俏的人物。在张秋芳看来,玉砌的模样儿比她最初偷的那个客商还要好看一些。
可见得张秋芳的故乡不出美人。便是张秋芳这般平常的姿色,在她们那儿也算得上是美人儿了。
幽梦抿唇笑道:“我也不玩了,你尽给我放水。偏生我是个爱赢的,你既然要放水,我就收着。只是这般终久无趣,不如叫繁枝来罢!”
幽梦说完就起身,将繁枝按着坐在凳子上。玉砌就猴向幽梦道:“来帮我看看我的牌。”幽梦就站在他身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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