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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他眼里泛出愠恼神色,而剑锋,此刻离我只一步之遥。

迈步上前,我笑靥灿烂,“我知道你有杀我的念头,可惜,没有杀我的决心。倘若钦天监已逝,你拿着敕诏又能如何?空文一篇,没有人会听从调遣。”

未有犹豫,他嘲弄叹,“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要挟本王?”

“不信?”我挑了挑眉,口吻玩味,“不如,我们试试看。”话音未落,趁着拓跋信陵尚未回过神之际,我以手握住剑刃,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胸口。

耳畔,清晰聆听到了他的讶异抽息。咬紧牙关,我痛苦的蹙起眉,双手握住剑身,再一次竭尽全力刺向心脏——

自尽之举,意外终止于拓跋信陵用劲推开我,而剑身,亦即刻抽离。

憋闷感,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清楚无误地传入混沌大脑。我慢慢垂下眼眸,心满意足地瞥见深红血液,顺着胸口伤患处源源不断喷涌,殷开。白色中衣,更沾污一片……身体百骸,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知觉,却异常平和,静谧。

凝视着拓跋信陵眸底不可置信的神采,我无声的弯了弯唇,得意。然而转眼片刻,所有的精神意志全然溃散,我困难的眨了眨眼,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极其虚弱地跌入拓跋信陵的怀抱。

血,顺着我的唇角,涌出。

他面色难堪的看着我,冷俊面容,尽是竭力隐忍后的紧绷,“杨排风,你不是想活着么?为何自残?!”

张张嘴,我想要诉说些什么,可喉咙深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视线,彷佛因为悲从中来的感悟,而迷蒙,渐渐模糊。

吸吸鼻子不准自己哭,我努力露出一抹坚强的笑,艰难道,“扪心自问,你未除去德妃、未权倾朝野之前,是不是舍不得我死?”

他合了合眼眸,没有答话。

倚靠在拓跋信陵怀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浅浅呼吸一口,哑哑叹息,“是……我是想活着。但我也发过誓:此生最大的心愿,是看着你如何惨败而亡。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活着,或是缺胳膊断腿、苟延残喘的偷生。”

他沉默不语,瞳眸里是□裸的愤怒。

“你气恼什么?气我勉强赢你一回?”有气无力的嘲讽,我翻了个白眼,“我承认,我杨排风的确没有多大能耐……可我想告诉你,告诉飞扬跋扈的韶王:别瞧不起女人,纵使她们一时屈居下风,可也不是随意乱捏的软柿子。你欺负我杨排风多少,我会一点一点反馈给你,不计代价,不计后果。”

他呼吸稍稍促急,似在努力平复怒意。

血,暗红的血液,从从胸口伤处汨汨涌出的过程中,虽然痛彻心扉,但是自己的神智,愈来愈很轻松,近乎于悲哀沉淀过后的,解脱。

“谢谢你的爱妾,如果没有司马良娣,你也不会恼火得想要为未出世的骨肉报仇……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弱点,由始至终,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位冷血无情的政客。果然,爱情让你倍感幸福,也会同时曝露你的弱点。”撇撇嘴,我掀起眼瞅他,认真,“能死在韶王府,能死在韶王常用的玄青剑下,我了无遗憾……钦天监已逝,敕诏形同虚设。你手中持有的诏文,根本不可能在没有钦天监露面的情况下向朝臣宣读,等于废纸一张。”

“我死后,三哥杨延风、师父贺兰栖真更加不会放过你……即便我没有机会不能目睹你的凄凉结局,相信不待多时,你亦会与我重逢于阎王殿。”轻轻叹息着,倚在拓跋信陵厚实的胸膛,我虚弱的眯了眯眼眸,“一命抵一命。总算,为贺兰芮之报仇、为自己报仇。”

“疯女人。”他冷瞥我的笑靥如花,一字一顿道,“除了成天寻死觅活,你就不能稍稍动动脑子、用用心计?非得拼个鱼死网破、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定定凝视着拓跋信陵,我按捺满腹心酸,平淡答,“没有退路。从你利用我开始,我便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前走。你从不肯放过我,我又怎能便宜你?能让王爷输一次,我无怨无悔。”

“不会。”拓跋信陵笃定答,眸子里泛出深深的自信,“你不会死,我不会输。”

稀奇,他竟不牛逼哄哄称自己为‘本王’。

摇摇头,我虚弱的抬起眼,瞥向黑檀木榻内气息不稳的司马良娣,慢慢绽出一抹笑,笑得自己嗓音嘶哑,“韶王,如果我是你……从现在起,只会关心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幸福?有什么事情,比天伦之乐更令人欣慰?”

“你……”他哑口无言。

紊乱的心跳声、血液汨汨涌出声、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声声清晰……此时此刻,血液里涌动的轻松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从未体验的疲惫、倦怠。

信念,随着生命力一起,渐渐流逝。怅惘,伴随着袭卷心头的爱恨情仇,在慢慢化解、慢慢消散。

难以自持地,我颤抖了。

“王爷……王爷……”焦急呼唤,似乎是亲信侍从郭焱领了一名疾医匆匆步至右厢阁,“大夫来了!”

依稀间,我看见拓跋信陵的面色,猝然流露出欣慰,却又在下一刻变为踌躇。他迟疑的看着冷汗涔涔几近昏迷的司马静雅,再垂下眼眸凝视气息微弱的我,薄唇紧抿。

“去罢,去保住你的骨肉罢。”挤出一抹苦涩笑,我好心提醒他。尽管剧痛,让我倍感头晕目眩、让我愈来愈浑身冰凉,我仍困难地呼吸一口,迎着他犹疑不定的眼神,平淡道,“若为一纸诏书,而舍弃自己的骨肉,他日,你必将后悔。”

他愣住,显然没有预料我会如此回答。

慢慢伸出手,我抚上自己的腹部,悲凉轻叹,“真希望,自己并未怀孕……至少,我不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母亲。”

脆弱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涌出,悄然滚落。

……

下一瞬,自己被打横抱起。

“郭焱,你速速去习武室取几瓶上等金疮药。”诉说,猝然在耳畔响起,“越多越好。”

言于此,拓跋信陵抱着我,果断的朝左厢阁疾步而往。经过头发苍苍的老疾医身旁时,他并未顿下匆匆步履,仅沉声嘱咐,“无论孩子能不能保住……记得,良娣平平安安。”

不待疾医回话,拓跋信陵拧上浓眉,审视一脸平静的我,“杨排风,你要是敢撒手人寰,我就让上官兮儿陪你黄泉路上好作伴!”

左厢阁的门,被拓跋信陵毫不怜惜踢开。而身体,安稳落入床榻的同时,他却著手解开我中衣的系带。虚软地撑开眼睑瞥他,为他的紧迫遑急而挤出一抹嘲笑,“无须费心救我……有空,不如为自个儿担忧。”

“你有力气废话,想必离‘咽气’仍相距十万八千里……如斯,我何必杞人忧天?”淡漠回应,拓跋信陵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并未正眼瞧我,他快速封住我周身几道大穴,以防止我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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