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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远朝归（第1页）

从宫床中爬出的血婴，迎接她的没有亲友热情的欢呼，没有举家同庆的欢谑，没有椿萱喜极而至的哭泣。

婴儿抖落吸附在身体上的蛆虫，斩杀盘踞于枯骨上向自己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艰难地爬出泥潭，寻找着最近的水源，稚嫩的手脚被锋利的草叶边缘划伤，却无人上前安抚；一次次被树枝绊倒，却无人上前搀扶。

她必须学会忍耐，自己处理好割伤；她必须学会坚强，自己从地上爬起。

寻常孩童数月才能走稳，她却只花了三个小时，并如愿寻到处洁净的水潭。

婴儿癫狂地跃入水池中，拼命的擦洗着每一寸皮肤，捏死每一只挣扎的虫蚤，挤压出每一颗埋藏在皮肤下的虫卵。

瑾煜不知看见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婴儿被绊倒多少次，换了几处水潭。

自己从最初的痛苦、彷徨、自责、无能为力，到最后与婴儿一样，已经麻木。

仿佛倾海，都洗不净她满身的污秽，她恨不得将内脏与血肉都挖出来洗涤，双手不停抠着口腔，泛起一声接一声的干呕。

最终，当婴儿源自内心的感到累了，才挣扎着从水潭中爬出，却不慎脚下一滑，栽进了水潭深处，呛了无数口水才勉强爬上岸捡回一条命。

她却只是癫狂地笑着，出完全不似孩童的哽咽声，戏谑而充满自嘲意味。

前一世的瑾汐，连琴弦都要擦拭的一尘不染，襦裙总是干净不见一丝污渍，且不论冬夏，至少是每日一澡，这让瑾煜常常调笑她每天不是在洗澡就是在去洗澡的路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经历了眼前的一切……

当第一层夙愿微微放下后，腹中的饥渴便悄然攀上，轮番摧残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瑾汐这才稍稍振作，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搜寻着，几乎尝遍了自己所能获取到的所有活物，却都收效甚微，饱食补充的度甚至还赶不上消耗。

又过了半日，瑾汐终于见到了一只大型生物——人类。

瑾汐饿极了，内心连一丝挣扎都未来得及出现，便鬼使神差的咬穿了他的脖颈，贪婪地吸食着每一滴血液，甚至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男子便化作了一具干尸。

瑾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微微泛甜的尖牙，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亲手杀死了一名人类，以及……饮尽了他的全部血液……

顿时胃里再次泛起一阵干呕，却只是吐出了少许唾液，看来身体已经相当仓促的将它们全部吸收。

一世为人的经历与所接受的教育让她排斥，可肉体传来的满足却又让她沉醉。

在肉体与精神的矛盾中，瑾煜敏锐地在瑾汐身上看到了人格分裂的苗头。

残酷的现实，让瑾汐不得不接受自己‘非人’、‘污秽’的现实。

好半晌后，瑾汐干呕终于结束，这才有些茫然的打量起四周，并在脑海中缓慢地整理起混乱记忆。

一道微微瘦削的身影适时被瑾汐从记忆深处翻出，刺穿迷茫，让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为之前进的大目标，让无牵无挂的她，终于有了心理上的依靠。

时至现在瑾汐终于跨出了坚定的一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的游荡。瑾汐选定一个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直线朝北方行进。

只是瑾汐与极北之间，相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以及一座盐城……与一场人性的浩劫。

她在行进中飞成长，以肉眼可见的度成熟，不过半月，婴儿便长成了三两岁的孩童模样。

旅程中，瑾汐也收获了她的第一批血奴——往日瑾汐描述中的蝙蝠，它们不知疲倦地为瑾汐狩猎，将尾后囊袋中储存的血液尽数反哺给瑾汐，这也是瑾她能成长如此迅的重要原因之一。

瑾汐经过无数座村庄，却从未进入，去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从第一次吸食人血后，瑾汐再未主动吸食过任何一人，虽然她从不过问血奴们的血液从何而来，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去仔细往这方面深究过，保持这最后一层灯笼纸的完整，不去将它捅破。

瑾汐一直过着这般掩耳盗铃的日子，珍藏着心底最后的人性与温柔，已初步分裂的双人格就这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相对安稳的度过一段平常岁月。

瑾汐不知自己又旅行了多久，不知道星球有多大，不知道自己和唯一的牵挂有多遥远。

只知道花草逐渐茂盛，气温快回暖，头顶太阳的运行轨迹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自己也不能依靠它们辨别方向。

当瑾汐现这一事实后，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或许她早已认清了希望渺茫的现实，她需要的只是一件能让自己为之奋斗的事情而已。

只有一直默默相守从未离去的瑾煜，知道瑾汐的前进方向从未偏离，盐城已步入夏季，瑾汐也从山林中走到平原，而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便是人类的城池。

瑾煜跟随一路，见证了瑾汐孤独的成长，从最初的迷茫，排斥，到现在逐渐理解这个世界，逐渐认清自己的位置，并朝着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前行。

有时瑾汐也会在夜晚停下脚步，刻意地去寻找附近的最高点，点燃一堆篝火，搭建一个简单的营地，然后蹲坐在篝火旁，仰望着天上的星子，露出本该属于她的这个年龄段的一面。

微醺的酒红色瞳孔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嘴角微微勾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瑾煜这时就会去想瑾汐会在想些什么呢？往昔的温情、未来的打算、又或是有了归宿后的日子？

等到瑾汐玩累了，便会倒在一侧，枕着胳膊沉沉的睡去，甚至在梦境中都念叨着唯一的牵挂。

殊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兄长，或者说阿姊，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每逢这时，瑾煜便会陪在还是小孩儿的瑾汐身侧，为她驱赶虫萤，将自己的大腿借给瑾汐枕着，无声地陪伴着她。

有时瑾汐的反应甚至会让瑾煜觉得，自己的陪伴真的奏效，甚至沉睡后的瑾汐会对自己微微挪动产生反应，让瑾煜再不敢轻举妄动，一晚上下来，瑾煜的下半身仿佛真的承受过重物，变得又酥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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