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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疏桐目瞪口呆，朝夕的话准确无误地刺到了他的软肋，是啊，他怎么可以忽略这个问题？这完全是他一相qg愿，他以为这样做可以安抚受伤的连波，让朝夕不再那么恨他，让那不堪的往事渐渐淡去。可是已经发生的事qg会随时间淡去吗？他们两个背负着的这个天大的秘密，能蒙蔽得了一世吗？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颓然地低下头：&ldo;朝夕……&rdo;他吃力地呼吸，吃力地吐出每一个字，声音轻得仿佛梦呓，&ldo;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都陷在这样的黑暗里，两年了，受尽折磨，我想出来，你不想吗？说着他抬起头，神qg忧郁地望着天空，几朵白云，在深邃的天空静静地悬着，仿佛他的神思已经飞去那云上，他像是在跟那白云说话，目光透着无尽的虚空，心里的话慢慢地流淌出来：&ldo;我们都是无心的……犯了那样的错，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们自己都不原谅自己，如何祈求别人原谅？就比如我们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如何去爱别人？我也是听了连波讲了他从前的事，受到的启发，他也做过错事，也犯下过罪，但他却一直积极地活着，爱自己也爱每一个人，用爱来救赎自己，所以他也能得到别人的爱，不说我们自家人，大院里谁不喜欢连波谁不夸他？朝夕，我们缺失的爱不是要靠别人给予的，要靠我们自己去寻找，去感悟，你还这么年轻，上了大学人生就掀开新的一页，在爱的包围中生活不好吗？一定要恨死自己也恨死别人吗？其实回过头来想，恨来恨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觉得有意思吗？&rdo;朝夕听着他的话，下巴哆嗦起来，长长的睫毛蒙上一层水雾。樊疏桐重新把目光投向她，怅然地看了几秒钟，丢下烟头用脚踩灭：&ldo;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只要可以……让你不再那么恨，我怎么做都可以。朝夕，对不起。&rdo;这么说着，他犹自哀怜地望着她，目光中有一种诚实的哀伤，像是受了伤的小猫和小狗，祈求有人来医治他的伤口。眼泪一串串地从朝夕的脸上滚落下来。他的表qg，使朝夕心里某根执拗的弦，&ldo;嘣&rdo;的一下子就断了，她一直对他充满戒心，每次面对他，她就会竖起全身的刺。可就是刚才那么一会儿，那根紧绷的弦就断了，她的目光幽幽地在空中飘散着，不知道接下来该作如何反应。继续用最刻薄的话ru骂他？还是扭头就走，置之不理？可是不容她反应，樊疏桐已经转身走了。他的背影在空旷的cao场上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这世界就剩了他一人，在孤独地行走。她也一样，未来她也将孤独地行走于这世上。朝夕高考的头天，刚好是樊疏桐的生日，寇海他们老早就嚷嚷着要给他庆生，他原本提不起jg神，可是一大早的，寇海就上门来骚扰了，说已经在喀秋莎定了位置，非去不可，不去他就叫人把坦克开进院子。&ldo;滚！&rdo;樊疏桐当时刚从chuáng上起来，气得直骂，&ldo;开进我家院子？攻打司令部？我靠，我不收拾你，我爹也会拿大pào轰走你，都无法无天了你！&rdo;一边说着他一边下楼，没好脸色。寇海哈哈大笑，跟餐厅正在用早餐的樊世荣说：&ldo;樊伯伯，我可没想要攻打司令部啊，我顶多是来助阵的。&rdo;樊世荣一向喜欢寇海，乐呵呵地招呼他：&ldo;吃早餐没有，没吃就一起吃吧。&rdo;说着还不忘问他，&ldo;你助什么阵啊？&rdo;寇海指着下了楼的樊疏桐：&ldo;帮您收拾这坏小子！&rdo;樊世荣嘴里嚼着咸菜，根本不朝樊疏桐看，夹起一根油条自言自语：&ldo;会有人收拾他的，轮不上你。&rdo;樊疏桐本来要给寇海两下子，这会儿也只能赔着笑：&ldo;爹，我已经被你收拾得可以了。&rdo;&ldo;是吗？&rdo;樊世荣面无表qg盯了他一眼，哼了声，&ldo;你的本事大得很呢，我怎么收拾得了你？&rdo;&ldo;您是司令啊，收拾我还不跟收拾棵白菜一样，想当年鬼子对您是闻风丧胆，儿子算什么啊……&rdo;樊疏桐不仅脸皮厚过城墙，还很会拍马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樊世荣跟儿子也有些话讲了，尽管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好话。没办法，这小子成天在跟前晃，樊世荣在客厅看电视，他就在旁边唧唧歪歪没个歇停，老头子喜欢看战争老片，什么《地道战》《铁道游击队》，百看不厌，樊疏桐就故意说错话，说鬼子肯定不会这个时候进攻、这人看着就像个叛徒云云。樊世荣开始不理他，由他瞎说，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骂他书读□里去了，这都不懂，这叫诱敌深入，那叫迂回战术云云，樊疏桐故意跟老子争执，他越争樊世荣就越要纠正儿子的错误，就这样父子俩终于搭上了话。搭上话就好说了，樊疏桐没事就往老头子的书房里钻，跟着一起研究军事地图，请教这请教那的，樊世荣不理他都不行，自然又骂他狗屁都不懂，一边骂一边又还是解释给他听；每逢周末，他只要没事就跟着老头子出门，樊世荣跟寇振洲经常在闲暇时下下棋，他就在旁边观战，有时候还跟老头子对弈，还非赢了老头子不可，因为他知道他爹这辈子最不肯认输，无论是过去在战场上还是现在在棋盘上，输了，下回也要扳回来。果然，每次他爹输了棋，回家就要跟儿子再较高低，常常下棋下到月亮西沉，一来二去的，父子俩没话也会有话说了。这会儿，樊疏桐一边啃油条一边拍老子马屁，两不误。偏偏樊世荣还很受用，嘴上是没什么好话，但肯跟儿子说话，这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毕竟是父子，血脉相连，父子间没有真正的仇恨，只要儿子肯放低姿态，老子还能记一辈子不成？樊疏桐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对他爹一直很有耐心，而且是超级有耐心，一天到晚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爹，时间长了，他爹也就习惯了。最明显的表现，有时候樊疏桐因为在外面忙回家晚了，樊世荣还会等他一起吃饭，当然不会直接说等儿子回来吃，而是跟珍姨说：&ldo;我还不饿呢，过会儿再说。&rdo;而哪天如果樊疏桐有事没跟着他出门，樊世荣还有些不习惯，会骂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正经事不做。跟樊世荣对儿子的马屁很受用一样，樊疏桐对老子的骂也是非常受用的，他乐意被爹骂，宁愿被爹骂，那骂声里分明是浓浓的骨rouqg啊。比如樊疏桐吃完早餐跟着寇海出门的时候，樊世荣又骂他：&ldo;外面的饭菜就那么好吃？腐败！我看你们腐败到什么时候！&rdo;樊疏桐脑子多好使啊，他知道他爹是怪他不在家吃饭，因为今天是他生日，老头子当着他的面一个字都没提过，可是珍姨却早早就买了很多菜回来，自己拎不动，还是叫警卫去菜场帮着拎回来的。老头子没吩咐，警卫敢去帮珍姨拎菜？&ldo;爹，我晚上回来吃饭，就中午腐败一下子。&rdo;樊疏桐扯着嗓门在院子里喊上了，寇海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ldo; 真不是个东西！&rdo;樊疏桐听到老头子还在屋里骂。樊疏桐gān脆跳起来喊了：&ldo;那也是‐‐你‐‐生‐‐的‐‐&rdo;&ldo;孽子！&rdo;樊世荣自然是听到了，狠狠甩下筷子，&ldo;不吃了！&rdo;这个时候连波洗漱完从楼上下来了，笑道：&ldo;爸，哥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是你生的。&rdo;说着进餐厅拿起包子就啃上了，&ldo;哥可有孝心了，昨天晚上还跟我说，他今天会去祭拜阿姨，说他的生日就是娘的受难日，他记着呢。&rdo;&ldo;哟，真的啊？&rdo;珍姨端着一碗稀饭出来，又惊又喜。&ldo;可不是，哥过去是不懂事，年纪小嘛，现在长大了自然就明白父母的不易了，爸，你要不信我可以拿哥的钱包给你看，那里面揣着阿姨的照片呢，他一直随身带着，晚上睡觉都放枕头底下。&rdo;这话说得多动容，樊世荣不吭声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陷入了沉默。珍姨当然也帮着说话，啧啧直叹：&ldo;真不容易！我就瞧着桐桐这孩子心眼好，小时候哪个孩子不皮嘛，现在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前几天他还跟我说，朝夕早点读完大学就好了，我问他为啥呢，他说快点跟连波结婚啊，让我爸早点抱孙子，免得我爸老了寂寞，没事就找他碴……&rdo;连波刚好塞了半个包子在嘴里，顿时没了声音。珍姨没有注意到连波的表qg，继续说：&ldo;这孩子说话可逗了，他说我爸在我面前骄傲了一辈子，我敢保证，只要他抱了孙子，绝对会在孙子面前投降……还说我爸是司令，谁都怕他，谁都不敢跟他作对，可是有了孙子就不一样了，孙子在他头上搭窝都没问题，这是天伦之乐，我爸肯定乐呵着呢……&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