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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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一身青衣，头无饰，面无妆，静坐在室内，看了缪监一眼，道：&ldo;女萝与薜荔二人怎么样了？&rdo;缪监尴尬地笑道：&ldo;都怪老奴腿脚慢，教二位姑娘受了些委屈，不过只是皮外伤，如今已经敷了药了，过几日便好。&rdo;说着便跪了下来，&ldo;此皆是老奴的错，还请芈八子责罚。&rdo;他自侍候了秦王驷以来，宫中妃嫔见着他都极为客气，还真未曾如此向一个低阶嫔妃低声下气过。心中却是巴不得芈八子向他发作一番，就消了气，也好过执拗了性子，最终去与秦王驷置气。芈月凄然一笑：&ldo;大监，这须不是你的错。你走得未必慢，却赶不上人家心更急，就这么一时半刻，他们就可以下这样的毒手。我想问问，若他们今日想下手的是我和子稷，你可赶得上吗？&rdo;缪监苦笑，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最终还是得闹到秦王驷跟前，只得道：&ldo;这……老奴会向大王禀告此事，必当为芈八子做主。&rdo;芈月却淡淡地道：&ldo;不必了。&rdo;缪监尴尬搓手，想说什么，却自知对方必是不会听的，实是为难之至。芈月轻叹道：&ldo;我谢谢大监的善意，若大监当真有心，就代我转告大王一声。&rdo;缪监道：&ldo;芈八子请说。&rdo;芈月道：&ldo;你就问大王，何时允我出宫？&rdo;缪监怔在当场，脑中却只余两字：&ldo;完了！&rdo;出了常宁殿，缪监苦着一张脸，快步回了承明殿，却站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敢进去。此时秦王驷已经不接见臣子了，见天气甚热，索性换了宽大的薄葛衣，让内侍摇着扇子以取清凉。他不看臣下的奏报竹简，而是擦拭着宝剑，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课。只有在擦拭宝剑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够暂时忘却一切朝廷纷争，平静下来。却见缪监一头是汗地进来，见了秦王驷，便先跪地请罪了。秦王驷见了他的神色就已经明白：&ldo;又是王后？&rdo;缪监在他身边，须臾不离，若是要离开做什么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ldo;是。&rdo;秦王驷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宝剑，缓缓拭到剑锋，掷下拭布，将宝剑收进剑鞘，冷笑一声：&ldo;一蠢，再蠢！&rdo;缪监低头道：&ldo;奴才查得，这其中还有其他人做的手脚，有魏夫人，也有景媵人……&rdo;秦王驷却截断他的话，道：&ldo;芈八子那边有什么反应？&rdo;缪监缩了一下，不敢开口。秦王驷喝道：&ldo;说。&rdo;缪监道：&ldo;芈八子只说了一句：大王何时允她出宫？&rdo;秦王驷冷哼一声，缪监吓得不敢再说。秦王驷坐下来，打开桌上的木匣子，取出一道帛书，展开，看着上面&ldo;封公子稷为蜀侯&rdo;的字样，又放下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去复归芈月见缪监去了，便站起来，拿了伤药，去侍女房中看望女萝和薜荔。她走进去的时候，两人伏在席上正说话，两个小宫女在一边，替她们打扇擦汗。看到芈月进来，两人挣扎欲起，芈月忙叫小宫女按住了，问道：&ldo;你们伤得怎么样？&rdo;女萝笑道：&ldo;奴婢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而已。&rdo;只是她说得快了，似乎牵动伤口，却是额头一层冷汗，眉间不由得皱成一团。芈月轻叹：&ldo;是我连累了你们。&rdo;女萝强笑：&ldo;季芈说哪里话来？奴婢们跟随季芈这么多年，早已经生死与共，岂会因这小人手段而背叛主人？&rdo;芈月轻叹：&ldo;是啊，这么多年，我们一起走过，情同手足。可是，我却庇护不了你们。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辱到头上，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医挚的死、你们两个受的苦，我会记在心里……&rdo;一滴眼泪落在席上。芈月转头，轻拭去泪水。女萝见此，心中一痛，道：&ldo;季芈，奴婢们身份下贱，命如浮萍，随时随地都会死于非命，能够得您的一滴眼泪，死也值得了。&rdo;芈月转头看着室外，轻叹一声道：&ldo;这宫廷，只有欺诈和阴谋，我从来不曾期望过进来，如今更是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我虽然不曾如常人一般，希望得到君王的痴情和真爱，可我也一直敬他、信他，视他为夫君，甚至对他心存感恩。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地让我……&rdo;她咽下后面两字，那是&ldo;失望&rdo;，却转了话头，&ldo;女萝、薜荔，我想问你们，我若要带着子稷离开，你们可愿意跟着我？&rdo;女萝诧异：&ldo;季芈，大王答应您离开了？&rdo;芈月摇头：&ldo;还没有。不过他答不答应，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rdo;她冷冷地道：&ldo;无欲则刚，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除非他杀了我，否则的话是阻止不了我离开的。&rdo;女萝抬头道：&ldo;季芈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rdo;薜荔道：&ldo;我也是。&rdo;芈月道：&ldo;好，那你们好好养伤，等你们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离开。&rdo;芈月说完，留下伤药，便站起来走了。女萝见芈月走了，也令小宫女出去，道：&ldo;如今我们好些了，你们也去休息吧。&rdo;小宫女退出，房中只剩两人，薜荔忍不住开口问道：&ldo;阿姊，我们真的要跟季芈走吗？&rdo;女萝却反问道：&ldo;那妹妹是想留下来吗？&rdo;薜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ldo;这些年来，我一直是跟着季芈，跟着阿姊，你们都走了，我留下来又有何用呢？&rdo;女萝叹了一口气，道：&ldo;妹妹，君子事人以才，小人事人以忠。我们身份下贱，不像那些士人有无可取代的才能，就只能剩下无可取代的忠诚。我们侍奉了季芈十几年，难道还不明白她的性情吗？无论如何，跟一个聪明人和强者，好过跟一个愚主和弱主。&rdo;薜荔听了不由得点头，道：&ldo;阿姊，自小我就知道，阿姊比我聪明，见事比我明白。我都听你的。&rdo;芈八子要求出宫，此事秦王驷自然是不肯的，两人就此僵持，已经冷战多日。这件事，宫中除了秦王驷身边的缪监，和芈月身边的女萝与薜荔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然而这一日，西郊行宫庸夫人处，却派了宫女白露，向秦王驷送了一封信来。缪监不敢怠慢，忙接了过来，呈与秦王驷。这是一份尺牍，却是将信写在两片尺余长的木牍上，再用细绳在封泥槽上捆好，填上封泥，再加盖印章，以便起到传递时的保密作用。若是再置入青色布囊，封上漆印，就是两重的保密了。缪监将它呈到秦王驷面前，方用小刀拆开漆印，从青囊中取出尺牍，再拆开泥印，恭敬地将两片木牍呈与秦王驷。秦王驷打开尺牍，看完信轻叹一声，对白露道：&ldo;你回去告诉庸夫人，就说寡人允了。&rdo;白露应声，退了出去。缪监偷眼看着白露退去，心中却在猜测着庸夫人这封书信的来意。却听得秦王驷道：&ldo;缪监。&rdo;缪监忙应道：&ldo;老奴在。&rdo;秦王驷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ldo;你去常宁殿，就说寡人允她出宫了。&rdo;缪监这才会意，吃了一惊：&ldo;是庸夫人为芈八子求情？&rdo;见秦王驷没有回答，当下又小心翼翼地问：&ldo;大王，芈八子出宫，照什么例？&rdo;庸夫人当日出宫，便是赐以西郊行宫，一应份例，亦是参照王后。如今这芈八子要出宫，在何处安置，依何份例，却是要秦王驷示下。秦王驷伸手，打开那个木匣，看了看他拟好的封嬴稷为蜀侯的诏书，手已经触到诏书，忽然怒气一生，将匣子合上，冷笑一声道：&ldo;她若愿意，可以去庸夫人处。份例，依旧为八子。&rdo;缪监犹豫着问：&ldo;若她不愿去庸夫人处……&rdo;秦王驷道：&ldo;那也由着她。反正，她总是有办法的！&rdo;声音中，透着无尽的冷意。缪监只得应下，退了出去。当下便去常宁殿传了旨。芈月静静听完，拉着嬴稷走出殿外，在院中朝着秦王驷所在的承明殿方向，大礼三拜。然后站起，对缪监道：&ldo;请大监回禀大王，妾自知不驯，有忤王命。不敢殿前相辞，便在此处遥拜，愿大王福寿绵延，万世安康。&rdo;她这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恭敬万分。缪监原本想劝的话，到了嘴边，竟是无从劝起，只得长揖而退。见缪监出去，薜荔上前问道：&ldo;季芈，我们什么时候走？要准备些什么？&rdo;她的伤势较轻，这几日已经能够挣扎着起来服侍芈月。毕竟她二人跟随芈月多年，许多事也唯有她二人才是心腹，若缺了她二人，不但芈月不适应，连她们自己也无法安然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