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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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驷脸色一变：&ldo;这么说，这孟昭氏当真有鬼？&rdo;缪监又道：&ldo;方才老奴看到季昭氏于园中僻静处私下哭泣。老奴斗胆，套问了她几句，觉得她似是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季昭氏毕竟是大王宠嬖，老奴不敢多问，只请了她回来，如今便在偏殿耳房。大王，您要不要见见？&rdo;秦王驷沉着脸，摆了摆手，道：&ldo;不必了，你直接叫人去椒房殿，宣孟昭氏来见寡人吧。&rdo;缪监低声问：&ldo;那这季昭氏呢？&rdo;秦王驷淡淡地道：&ldo;就让她先在这儿待着吧。&rdo;缪监应了，便叫缪乙前去宣旨，自己依旧侍候着。秦王驷又道：&ldo;五国兵困函谷关，寡人欲以樗里疾为帅，派十万兵马出函谷关与诸国交战。准公子华再停留三日，三日以后，入军营。&rdo;缪监知道这便是公子华求助樗里疾之事的处理结果，当下应了一声：&ldo;是。&rdo;秦王驷又吩咐了一些事，缪监皆一一传递出去。过了一会儿，却见缪乙从门边悄然进来，在缪监耳边说了几句。缪监脸色一变，秦王驷看到，问：&ldo;怎么了？&rdo;缪监露出为难的神情，道：&ldo;奴才派缪乙去王后宫中，宣孟昭氏问话，不料王后听信谗言，以为是要削弱她的羽翼，不肯交出孟昭氏。&rdo;秦王驷大怒，拍案而起：&ldo;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她这是引狼入室，还执迷不悟。缪监，你再去，若她还不肯交人，问她是不是要寡人亲自去要人！&rdo;缪监忙劝道：&ldo;大王息怒，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妥。&rdo;当下缪监匆忙出来，便亲自去了椒房殿。之前缪乙前来，说是要提孟昭氏。谁知孟昭氏见季昭氏跑出，便叫人跟着她。那人见季昭氏被缪监带走，急忙回报。孟昭氏心知不妙，便匆匆将手中证据销毁。她知道这宫中必有缪监耳目，便将帛书都暗暗在铜鼎中焚了，药丸也研成粉，和帛灰一并拿水冲了。有些不好销毁的东西，便掩在袖中，借着去库房的机会，全都暗暗混在玳瑁要销毁的东西里头。将一切收拾干净，自己便赶去芈姝处，将缪监带走季昭氏之事说了，又说恐怕季昭氏只是第一个，此后便要带走自己，再次便是景氏、屈氏，最后对王后下手。芈姝信以为真，果然不久之后，缪乙来提孟昭氏，芈姝便问他是不是带走了季昭氏。缪乙不防，直言回答，芈姝更觉得丝丝合缝，当下大怒，便将缪乙赶走。孟昭氏躲过一劫，却知此事当不会就此了结，便煽动玳瑁，说是因龙回丹之事，秦王疑上王后，甚至有可能以芈月取代芈姝。玳瑁虽然狡诈，却也是关心则乱，当下便去了芈姝处，说是要去向秦王投案，言明一切均是自己所为，与王后无关。芈姝心中犹豫，孟昭氏却又纠合了景氏、屈氏，一起来正殿请罪，说是自愿前去顶罪，好让芈姝脱身。缪监到时，芈姝已经有些意动，欲让玳瑁顶罪，却不料玳瑁方踏出殿门，便见缪监迎面而来。玳瑁脸色惨淡，道：&ldo;大监来得正好，老奴正欲向大王请罪，如此便随大监去了吧。&rdo;缪监何等角色，听了此言，再看殿中诸人神情，已经知道究竟，心中暗骂孟昭氏好生狡猾，对这件事的脉络却更加清楚，口中道：&ldo;大王圣明，亦知此事与王后无关。嫁妆之中备有解毒之药，也未必就是下毒之人。&rdo;芈姝一听，顿时站起，喜极而泣：&ldo;大王，大王圣明‐‐‐&rdo;缪监又看着玳瑁，语重心长地道：&ldo;谁有罪，谁无罪，大王圣明，皆能明白。大王既召孟昭氏，那便是孟昭氏之事，傅姆休要为他人所惑，陷王后于不义。&rdo;玳瑁是楚宫中成精的角色，听了此言，猛然醒悟，颤抖着嘴唇，看着缪监，欲确认他这话的意思。两人四目相交，但见缪监果断地点了点头。玳瑁顿时明白，当下退后一步，朝缪监行了一礼，趋步到芈姝面前，道：&ldo;王后，大王圣明，既召孟昭氏，那王后岂可与大王旨意相抗，伤了和气？&rdo;芈姝原是个没主意的人，对于秦王驷的命令，多半是要遵从的，只是方才因着孟昭氏和玳瑁一齐进迷惑之言，这才左了性子。如今见玳瑁转向，当下便点头道：&ldo;既是傅姆如此说，那孟昭妹妹，你便去吧。&rdo;孟昭氏不想缪监一来，情况急转直下，张口欲言，却见缪监一双老眼，冷冷地瞧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看看玳瑁，又看看芈姝，忽然笑了：&ldo;既是王后有令，妾身自当遵令。王后放心，有妾身在，绝不能教旁人构陷了王后。&rdo;芈姝还未觉察她的意思，玳瑁却被她这话弄得将信将疑。缪监心中暗骂一声&ldo;狡猾&rdo;，口中道：&ldo;难得孟昭媵人深明大义，如此便请与老奴走吧。&rdo;孟昭氏脸色惨白，走到正中，端端正正地给芈姝行了大礼，口中道：&ldo;妾拜别王后，王后当知妾的忠心，望日后善待我的妹子，也就是了。&rdo;芈姝见着她一脸凛然，心中一软，道：&ldo;你放心，你们是我的人，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们。否则的话，我如何在后宫自处？&rdo;玳瑁扭头，见缪监眼中的讥讽之意，恨不得掩了芈姝的嘴，只得上前催道：&ldo;大监，既如此，望早日令真相大白，还我们王后一个清白。&rdo;缪监袖着手，看着孟昭氏先拜别了王后，又拉着景氏、屈氏一一叮咛道别，十分难舍。孟昭氏自是知道缪监在观察着她，她不慌不忙，显出自己完全无辜的样子，随着缪监去了承明殿。入了殿中，便见秦王驷手执书简，正在看书。孟昭氏下拜道：&ldo;妾参见大王。&rdo;秦王驷挥了挥手，缪监便带着侍从悄然退出。孟昭氏心头惴惴，却见秦王驷将手中书简随意抛在几案上，才道：&ldo;季昭氏便在偏院，寡人并未召见她，亦未盘问她什么，你可知寡人的意思？&rdo;孟昭氏本来惴惴不安，听到这话，心头一喜，转而一想，却又一凛，只觉得口中发苦，伏地谢道：&ldo;妾身谢过大王。&rdo;秦王驷直视着她，冷冷地道：&ldo;因为寡人若令季昭氏指证自己的骨肉同胞，是陷她于不义。&rdo;孟昭氏进殿来之前，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秦王驷在季昭氏那里或者别处问得了什么，自己只消抵死不认，逼急了就往柱子上一撞，以死自白。想来便是秦王驷，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何至于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如此残忍，不顾叫冤便要将自己处死呢？似魏夫人这般，几次三番都罪名确凿，但只要她抵死不认，便是几起几落，也依旧在后宫盘踞。可是没有想到，秦王驷这一句话，却击中了她的心底。他不欲陷自己的亲妹妹于不义，而自己却……一时又羞又愧，想起十几年来的姐妹之情，不由得伏地痛哭起来。秦王驷也不说话，只静静听着孟昭氏痛哭。孟昭氏却十分明白，只在那一刻崩溃到痛哭，哭得几声，便知道此时此刻，若是自己再&ldo;痛哭不止&rdo;，只能落了下乘，教人轻看。她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抵赖到底。可是秦王驷这般处置，却教她竟不敢将抵赖的招数放出来了。只哭得几下，勉强忍了哭声，哽咽道：&ldo;大王高义，妾惭愧无地了！&rdo;秦王驷轻声道：&ldo;寡人知道以你的聪明，自然是不会再留着证据了。寡人再说一件事，好教你放心……&rdo;饶是孟昭氏素来自命心志刚强，然而听着这般和和气气的话，心头却越来越冷。秦王驷轻轻地说了几个字，落在她的耳中，却如巨雷之震：&ldo;中行期已经自尽了。想来，你害怕的证据，俱已不在，你当放心了。&rdo;孟昭氏跌坐在地，竟是连张嘴都觉得十分艰难：&ldo;我，我……&rdo;秦王驷叹道：&ldo;寡人要处置你，又何须明正典刑？&rdo;孟昭氏只觉得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底。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是何等天真。是的，她不过是个后宫妃嫔，又不是什么士子，没有确凿的证据便处置会坏了君王的名声。后宫妃嫔，倚靠的不过是君王的怜爱而已。魏夫人之所以能够屡次脱难，并不是因为她够狡诈够坚韧够嘴硬，只不过是君王对她，仍然还有一丝&ldo;不忍&rdo;而已。自己的君恩，始终只有这薄薄的一层，但假和氏璧案却将秦王驷最倚重、最宠爱的王后、魏夫人、芈八子俱牵连在内。所以，他无须证明，他只要心里明白，那便是了。所以，他甚至没有去盘问季昭氏，因为觉得那样会伤了自己的&ldo;仁义&rdo;。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她的罪了。此时此刻，她恍然大悟。秦王驷愿意见自己一面，而且在一开始就向自己说明保全季昭氏之心，那便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而如今，他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孟昭氏眼看着秦王驷站起来，就要往殿外行走，只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似要崩塌。她一生自负，却不想此刻被人视为灰砾般拂掉。她忽然间失控地叫了起来：&ldo;大王，妾愿意说，妾愿意什么都说出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