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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仪却认为，函谷关大胜是难得的机会，当此关键时刻，应该乘胜追击，借公孙衍流亡韩国的机会，先将三晋中最弱的韩国给灭了，顺势可以控制三晋中央的周天子。只要击败三晋，控制了周天子，秦国在争霸大业上已经赢了一半，似巴蜀这种边角料的战争，不足为虑。这两派争论不休，已达十数日。秦王驷遂下令，由力主攻击韩国的张仪和力主攻击蜀国的司马错，当殿庭辩。大朝会上，群臣齐至咸阳殿，分两边跪坐于席位之上，而张仪和司马错站在殿中，侃侃而谈。张仪先开口道：&ldo;大王，五国联兵失败，臣出使魏国，诱之以利害，已经迫使魏国逐公孙衍出魏。不过公孙衍又到了韩国，并且得韩王重用，再度对我大秦有所图谋。臣请发兵，攻打韩国。&rdo;司马错却道：&ldo;大王，巴苴两国使臣前来求援。蜀国与楚国勾结，而巴苴联兵已经被蜀国打败，我大秦曾与苴国有防楚联盟，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臣请率兵入汉中，取巴蜀两国，并入秦国版图。&rdo;张仪道：&ldo;大王，请容臣说攻韩的方略。&rdo;秦王驷道：&ldo;愿闻其详。&rdo;张仪道：&ldo;当日五国联兵，是自恃奉了周天子之诏。臣以为，要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必先控制周天子。&rdo;这些理论，之前张仪已经上书秦王驷，因此他只点点头，道：&ldo;继续说。&rdo;张仪自负地道：&ldo;臣以为，我们应当先与魏楚结盟，下兵三川，塞轩辕、缑氏之关门口，挡屯留之孤道，如此就可以使魏国绝南阳之交通。再让楚国兵临南郑，我秦兵则攻打新城、宜阳，兵临东周西周之城下，以诛周天子之罪，侵楚、魏之地。则周王自知危急，就可以逼他献出九鼎和玉玺。我大秦可据宝鼎，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以此成就帝王之业。而巴蜀不过是西僻之国、戎狄之伦也，蜀道之难难于上天。入巴蜀兴师动众，却与我大秦霸业无关，劳其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lso;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rso;。今三川、周室，乃天下之市朝也，而大王不争于此，却争于巴蜀，实是去王业远矣。&rdo;司马错却反驳道：&ldo;如今大秦地小民贫，故臣愿大王获取天下疆土，当先易而后难。巴蜀固然是西僻之国、戎狄之长，但却有桀、纣之乱。若以大秦之兵力去攻打，当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养兵。不伤众而令其臣服，我大秦得以并吞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域，而不会引起诸侯反对。是以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若我大秦攻韩劫天子，则必招诸侯同仇敌忾，迫使他们再度联手对付大秦。若是周室自知将失九鼎，韩自知将亡三川，二国必并力合谋。若周室将鼎与楚，韩国割地与魏，引齐赵之兵瓜分秦国，则秦国必将陷入危境。&rdo;张仪气道：&ldo;司马错，你危言耸听！&rdo;司马错反驳道：&ldo;张仪，你自大祸国！&rdo;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秦王驷拍案道：&ldo;好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二人各上奏章，详述意见。&rdo;又对着在一旁记录的太史令道：&ldo;太史令，将他二人今日之言，再录一份与寡人回头细看。&rdo;朝会散去，秦王驷在承明殿廊下慢慢地踱步。芈月此时已经送走魏冉，却得了缪监通知，叫她去承明殿。这些年来，因她得宠，有时候秦王驷心情不悦，缪监也会让她想办法去开解一番。见到秦王驷，芈月当即上前，叫了一声：&ldo;大王。&rdo;秦王驷抬头看到芈月，&ldo;哦&rdo;了一声，继续前行。芈月道：&ldo;大王是为朝政而忧心吗？&rdo;秦王驷道：&ldo;你怎么知道？&rdo;芈月道：&ldo;大王遇上烦心的事，总是会在廊下绕行。&rdo;秦王驷失笑：&ldo;这也给你看出来了。好，你倒说说，寡人有何忧心之事？&rdo;芈月一语双关道：&ldo;韩与蜀。&rdo;秦王驷忽然一笑：&ldo;寒与暑，韩与蜀，这倒是贴切。&rdo;芈月也笑了：&ldo;是啊，寒与暑，韩与蜀，一冷一热，一难一易。这个谐音当真贴切。&rdo;秦王驷道：&ldo;看来你知道得不少。&rdo;芈月道：&ldo;这些时日张仪和司马错为攻韩攻蜀相争不下，臣妾这些时日也在整理四方馆送来的各国策士之策论，自然略知一二。&rdo;秦王驷想了想，忽然向芈月招手，叫她附耳过来，悄声问道：&ldo;四方馆近日下注，赌寡人是攻韩还是攻蜀，你……要不要去下个注啊？&rdo;芈月只道他因国事而忧心忡忡，不想他到此时居然还有此兴致，骇极反笑：&ldo;大王，您居然到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rdo;秦王驷却不以为忤，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似的，眼睛发亮，跃跃欲试：&ldo;可惜原来混四方馆的这些人，都已经认得寡人了。倒是你，去得不多，想来无人认识你。你便帮我去看看，用楚国公子越的名义也下个注。&rdo;芈月见他来了兴致，也只能奉陪到底：&ldo;那臣妾应该在哪边下注？&rdo;秦王驷却摆摆手：&ldo;下注这等事，岂能要人说的？寡人不给你提示，你自己凭直觉去下注，回来再告诉寡人。&rdo;芈月只觉得一脑门子都是糨糊。她自负最知秦王驷的心意，此刻竟也猜不透了：&ldo;臣妾不明白大王的意思……&rdo;秦王驷乜斜她一眼，忽然哈地一笑：&ldo;你不明白？&rdo;芈月只得答道：&ldo;臣妾还以为，大王是让臣妾去四方馆打听各国策士看好哪条路线。可为什么又让臣妾去下注呢？臣妾又不知道应该下哪边。再说就算臣妾去下注，又有何用？&rdo;秦王驷却已经不打算再回答了，只摆摆手道：&ldo;你先去做，做完了再想，想不明白再来问。&rdo;芈月看了秦王驷好一会儿，还是不解其意，只得应声道：&ldo;是。&rdo;她退出承明殿来，又去寻了缪监打听，也打听不出秦王驷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芈月只得回了常宁殿，换了男装，带着缪辛去往四方馆。四方馆虽然策士们换了一轮又一轮，但是，人面虽变，场景如旧。各国策士们依然热火朝天地争论不休，最热烈的议题，当属&ldo;攻韩&rdo;与&ldo;攻蜀&rdo;。前厅之中，依旧是数十名策士各据一席位，争得面红耳赤；廊下依旧是许多人取了蒲团坐着围观；院中依旧是挤满了人，热烈程度还是如之前一般。便见厅上的策士甲道：&ldo;挟持天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rdo;这是反对攻韩的。又见策士乙反驳道：&ldo;哼，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天下早已经礼崩乐坏，周天子的权威名存实亡，还有什么韪不韪的。&rdo;这是支持攻韩的。就在策士们的争论声中，突然有人在芈月肩头一拍，道：&ldo;你如何在此？&rdo;芈月刚开始还吓了一跳，缪辛在她身后保护，如何被人拍到肩头还不知道？忙回过头去，却见居然是一身便服的张仪。她诧异地问：&ldo;张子何以在此？&rdo;张仪笑道：&ldo;我正想问你，你如何在此？&rdo;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便已有人不耐烦道：&ldo;你们要叙话，到一边去，休要挡着我们。&rdo;两人只得避开，穿过争得热火朝天的策士们，从侧廊向后厅走去。芈月笑道：&ldo;我只道寒泉子这批人入了朝堂，这里会清静些，没想到人倒是更多了。&rdo;张仪哼了一声，道：&ldo;百家争鸣，争了一百多年，越争越混乱。不但各家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各家内部又生歧义，分出许多派别来。每天如一群白头鸦，就只知道吵吵吵。&rdo;芈月笑了：&ldo;得志的，做事；不得志的，吵嘴。&rdo;张仪也笑了：&ldo;说得甚是。&rdo;到了后院，却见热闹依旧，有个策士迎上来，劈头就问：&ldo;你投哪边？&rdo;芈月诧异：&ldo;投什么？&rdo;那人便道：&ldo;如今四方馆只下一种赌注，就是大王要攻韩还是攻蜀。&rdo;芈月问对方：&ldo;你下注了吗？&rdo;那人望望天道：&ldo;我等今日最后结束之前，看哪里下注多，便投哪一边。&rdo;芈月看这人，俨然又是一个当日的寒泉子，不禁失笑：&ldo;那如今别人下注，是投攻打韩国的多，还是投攻打蜀国的多？&rdo;那人道：&ldo;这还用说，当然是攻打韩国的多。对了，你们要不要也下个注？&rdo;芈月点头：&ldo;好啊。&rdo;转向张仪：&ldo;张子，你呢？&rdo;张仪矜持地说：&ldo;我自然也是要下注的。&rdo;那策士忙跑去拿来了两根竹筹递给两人，又问了一声：&ldo;你们下哪边啊？&rdo;张仪自负道：&ldo;我嘛，当然是下在攻打韩国这边了。&rdo;说着就走到左边用木牌标记着&ldo;攻韩&rdo;的铜箱边投下竹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