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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天策听了这个臣子的汇报脸色微变,他稍作沉吟,低声吩咐了几句,继而挥手让众人下去了,自己却转身大步不停,继续朝掖鸿宫的方向走去。

此刻应该是名忧尘服完药之后的用腾时间,皇帝哪有心思吃东西,想到在杜成憬那里得知的真相,还有刚才收到水患害民的恶耗,他再看里面这个人居然无视他的痛苦与煎熬,反而好似乐得逍遥自在,一股无名业火“腾”地一下在栾天策心中涌升。

他一脚用力踹开内殿大门,看也不看惊慌的孤灯与沉夜,嘴中狠然下令。

“你们出去。”

下册

孤灯和沉夜从未见过皇帝脸上挂着如此恐怖的神情,二人吓得半死,向来手脚伶俐的他们此刻战战兢兢的磨蹭,在栾天策更觉不耐烦快要发火之时,名忧尘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无奈,只得退出去了。

眼见他贵为了国之君,在那两个该死的小太监心中居然没有这个被软禁的阶下囚重要,皇帝心中越发不快,他大步走到名忧尘身旁,伸手将没有动那些菜肴的人抓了起来,带到书案旁。

“你说,你为什么明明知道骆斐勋是朕安排的人却不说破,反而任他在南方发展,夺走兵权?你说,你为什么明知从御用官道走是朕的计谋却偏偏要领军前往?你说,你为什么要在得到一切莫的时候把那些东西不动声色地还给朕?”

名忧尘略微有些讶然地看向栾天策,大概是没有料到皇帝如何知道这些事。不过他的神情很快恢复平淡,似乎不愿就这些事和眼前大失常态、抓住他大吼大叫的皇帝理论纠缠。

“你怎么不说话?那么这些事全是真的了?莫非在你心中,朕就有那么无能和幼稚?朕说过,原本属于朕的东西,朕会亲手夺取,不用你多此一举!你、你如此行事,是不是仅仅是为了……父皇?”

“亲自夺取和我让给你的有什么不同吗?结果都是那样,你又何必执着。”

名忧尘看到听到这句话又咬牙切齿、胸色显得特别狰狞可怕的皇帝,居然再也没有因对方提到先皇而失态,仅是淡然轻笑。

“自古君子行事不拘小节,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若样样都打算堂堂正正靠自己的能力获得,那么你还能靠这份天真守住江山?”

“我宁愿你真有篡权夺位的野心,逼君欺驾,也不想受如此侮辱!”

栾天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赤裸裸的蔑视,他紧紧抓握名忧尘的双肩,怒瞪眼前人无动于衷的脸庞,愤然将手中扣着的人压倒在书案上。

“为什么你的眼睛和心只知道父皇?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公平的看待朕?为什么你宁愿守着一个明知是算计的诺言也不接受朕的诚意?难道父皇和朕在你心中……真的有如云泯之别?”

“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又怎能回答?”

名忧尘的声音听起来清朗悦耳如昔,却带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决然,让听到这种回答的栾天策愣住。

不过皇帝很快恼怒垂头,在极度的愤怒不甘还有嫉妒痛恨之下,他理不清思绪,只想用男人雄性的本能去获得他认为从来没有握在手中的快乐与占有权。至少,栾天策要让这个对他的真心不屑一顾的男子知道,对方这副身体是属于谁的!

“皇上最近除了干这样的事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消遣了吗?”名忧尘却对栾天策扯去他衣衫的举动视而不见,神情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失去武艺,你此刻还能耍威风吗?”

“你把朕这样待你视为……消遣?”栾天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心中的怒火已快爆发,他可以用尽全力忍受名忧尘不接受他的事实,但无法原谅眼前这个人将他付出的感情与心意践踏到底,还有对方言语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轻视。

“就算你角然身怀武技,但你名家牢牢被朕捏在掌心之中,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我只需一把剑、一匹马就可以逍遥自在了,缺银子花的时候,我随时都能向为富不仁者索取。至于我名家……我相信皇上相当珍惜明君的称号,不会将我名家没有犯事之人一并处罚的。”

被名忧尘堵得无话可说,栾天策知道这代表对方非常了解他,清楚他所有的弱点,然而他始终无法看清名忧尘的深浅。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与嫉涌上心头,皇帝刚刚动的那点心思与欲望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他几乎没有细想,冷笑着冲口发话了。

“朕来你这里之前收到大水肆虐京城附近各地的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名忧尘略感诧异,静静凝视带着诡异神情的栾天策,暂且没有说话。

“如果要救万千黎民百姓,就必须在下一次洪峰来临前引水冲入皇陵。”

栾天策话音落下见名忧尘镇静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心中大感快意又觉异常刺痛,面上却镇静自若,缓缓说下去:“相信父皇仍在,若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会为了天下苍生让大水淹没太祖陵墓,受尽百姓拥护。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忧尘,你说朕是不是和他老人家同样英明,处理得非常恰当?”

栾天策收手将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名忧尘扶起来,体贴地理顺怀中人被他揉乱的衣襟与发丝。皇帝的动作异常轻缓,最后那句话问得相当温柔,炯炯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冷酷笑意,亲密回应怀中人的凝视。

“你令工部将太祖和先皇的陵墓淹了?仅是因为……”

名忧尘涩声说到这里,投在皇帝那张英俊坚毅面容上的平静目光终于有了波动,带着深深的震惊与疑惑,在确定了栾天策没有说笑之后,还浮起了一丝怨气与失望。

这个人凭什么怨恨他?难道,父皇在他心中竟然真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比拟的存在?栾天策恨到了极点,他此刻甚至猝然真正生出掐死怀中人,再和对方一起去死的冲动。

岂料名忧尘突然又用变得冷静得可怕的目光直直看着栾天策,让明明还陷在报复快感与愤怒之中的皇帝也不自觉微微有些发悚。

“你……”

一语未毕,栾天策张天的嘴便僵住了。他看见鲜红的血毫无征兆地从名忧尘嘴角溢出,跟着好像是难以自制般大口、大口从对方唇后呛出。

所有的恨与嫉立刻化为乌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些可悲报复快感也迅速消失不见,栾天策的身体在他的心下达命令之前行动了。他一把接住名忧尘颓然软倒的躯体,仓皇厉声传唤御医,跟着死死捂住名忧尘的嘴唇,不让那些刺得他心惊胆寒的鲜血再涌出来。

掖鸿宫再一次变得热闹,内殿之中的气氛诡异,所有在这座宫殿里进出的人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呆呆看着榻上紧闭双目的名忧尘,栾天策此刻还能记住那种害怕这个人突然死去的恐惧与疼惜的感觉。但随着傅太医颤声说终于救回名忧尘,信王暂且无忧之时,皇帝那颗放下的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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