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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开始断断续续的,我这才又胆小如鼠开了,可皮包找不到,又何谈皮包里的手机。我的大脑越来越生锈似的想要罢工,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总算想到,上街吧,上了街人海茫茫总会有人救死扶伤。
可大金和小金,再加上我妈,这三条性命离开了我,她们谁又能保护得了谁?
八零二,对,有人住在八零二。
我从楼梯间直接一圈一圈地转了下去,看见8的字样时,那两个小圈不停地涣散,一会儿是四个,一会儿又是六个,等它们重新合并为一个8时,我才又恢复了些理智。
他不会在家的,他是周森的律师,用许诺的话说,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候,他怎么会在家呢?
可我还是敲了门,几乎是立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原本我都记不得这张脸了。那天一同晚餐,我刻意忽略他,看都没仔细看过又哪里来的记得,但这样面对面了,好歹可以确认他真的就是赵炽。
赵炽在看见我后并没有太意外,当然了,在看见我在淌血后,他也就没那么镇定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以为是在嚷嚷,到头来却是气若游丝:“把我放到街上,然后你马上上楼,我妈在楼上,你陪着她,一步也不许走开。”
后来过了好久,我才想到问赵炽,那天大白天的,他为什么会在家。他回答我,说是周森拜托他的,想着万一我有困难,至少还有他可以帮我。
我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清洗掉手心和指甲缝里的血迹。周森就守在门口,毫不避讳。我一出来,他就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暖着,后来他可能是真的忍受不了了,二话不说拦下一名护士,掏出两百块钱说你有没有护手霜,我买。
那护士收了钱,屁颠儿屁颠儿地就送来了半盒百雀羚。周森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朝我手背的皴红上糊,糊了那么厚的一层,我直不好意思:“我平时也有保养的,就是今天风大,我手上还血泪交织的,叫风一吹……”
“不用解释,我以前又不是没摸过。”周森打断我。
那天晚上,周森早就在一家昆曲餐厅订好了位子的,可我的后脑勺缝了针,所以出了医院我急赤白脸就要去买帽子。周森自己脑袋不灵光,反倒铁青着脸反咬我一口:“毕心沁你脑子撞坏了吗?给我马上回去休息。”
我好脾气地:“好好好,买了帽子我就回去休息。这不是晚上出去吃饭得戴吗?总不好就这么顶着纱布吧?我平时又不戴帽子的,家里一个也没有……”
然后周森当着我的面就打电话给许诺让她取消了订位,向我宣布:“好了,晚上不用出去吃饭了。”
我瞄准了周森的脚背,狠狠跺了一脚:“你说见面就见面?你说取消就取消?周森,我很好摆布吗?还是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周森拥抱住我,明明那么没力气似的,可我就是挣不开。他威胁我:“再乱动一下,我就让你住院观察。是啊毕心沁,我们好像没有很多时间,你选择在医院度过吗?”
我不甘,像是喉咙都冒烟了好不容易有了口水喝却被人拦下说等会儿再喝吧。周森将我隔开十公分的距离,说今天恐怕真的没办法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跳出他的怀抱:“什么叫真的没办法?是我妈对不对?她出什么事儿了?你不是说……赵炽一直在陪着她吗?”
“是,但是是在附近的一家饭店。”
我抱住头蹲在了地上:“她不肯进门,她死活就是不肯进门,是不是?”
周森陪我蹲下:“是,而且恐怕还有更不妙的,她好像……早就耳闻了我的一些事……事迹。”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周森挥拳头,因为不想让他太难过,所以只好用不太难过的腔调:“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许诺频频打来电话。周森不理不睬,连我都按捺不住了,说你倒是接啊,万一十万火急呢。周森却稳如泰山,车开得比走着还慢,生怕哪个颠簸让我头晕恶心,他说不急,因为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情况了。
饭店大堂,我一个人和我妈走了个照面,赵炽跟在她后面,而赵炽的后面还跟着一位推着行李车的服务生。车上只有那只鱼缸,水换过了的样子,清清亮亮的。大金小金也还算有福气,离开了大自然照样有机会走南闯北。
“妈?”我恢复了热情洋溢。
我妈抬眼,注意到了我头上的纱布,嘴唇动了动,别开了眼。
“阿姨说想换个地方。”赵炽说。
“妈,想去哪里?”
我妈自顾自地回头去找鱼缸,赵炽只好再次代言:“阿姨说这儿太贵了,想换个便宜的地方。还有,那件大衣送去干洗了,洗好后我会替她取回来。”
周森坐在车里,静候在饭店外,直到赵炽送我和我妈上了出租车离开,他才离开。
就这样,我和我妈入住了一间一晚一百零八块的标间,至于那就连友情价都还要一个月四千块的新家,还有五星级饭店,去它们的吧。
那一晚,我妈总是趁我不备就盯着我头上的纱布,我等了好半天也等不到她的发问,只好主动说:“真是的,破一点点皮就给我包这么厚,好多收我医药费吧。”
一整晚,我趴着睡倒也一觉睡到了天明,头壳虽隐隐作痛,里面却明镜似的,便没有失眠的道理。我妈太久没有看新闻的习惯了,所以纵然安家家纺和周森在各大媒介铺天盖地,她本也不该有机会看到,更何况,她甚至本不该得知周森的存在。
于是我不顾道德地偷窥了她的手机,除了我之外,唯一频繁的联系人便是孔妈妈了。
孔妈妈说的没错,我妈不好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她的病,在精神上。而她明知却故意,故意去混淆一个病人的世界,那么,她便是错不可恕了。
毕心沁,你会想我吗?想我的时候,总要有个地方可去
单喜喜又一次被人涮了个皮开肉绽。我们本来都以为,她人都已经在谷底了,哪还有地方再掉,可还真的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谷底底下还更有万丈深渊。
庄盛还真的查到了崔西塔的行踪。据可靠消息称,正是崔西塔盗走了单喜喜的全部艳照,还据称,人姑娘非但毫发未伤,且已经投靠回了薛平麾下,目前人都不在国内了。
单喜喜给我打电话,说真相大白了,不用麻烦周森了,行了,没别的事儿了。我找上门,她哎哟一嗓子,就二二乎乎地扶我到床上坐好:“毕心沁,你缝针这块地儿,以后会不会长不出头发?我那假发还没扔,送你了。”
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单喜喜这就叫哀莫大于心死。无论我怎么幸灾乐祸说艳照没了其实挺好的,说这下我就踏实了,或者无论我再怎么诅咒崔西塔,甚至建议单喜喜缝个小人儿写上她名字朝死里扎,单喜喜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闷葫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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