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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刑海澜一贯坦荡荡,“我只有我主观的判断。和他认识五年了,他不是没有起起落落,当然,这次是空前的,可这些天我和他在一起,我相信他还是原来的他,没有变。”
“那就好,”我不动声色地用双手撑住后方的办公桌,“嗯,那就好……我也相信你的判断……胜过相信我自己的。”
周森对我说的“对不起”还来不及走远,刑海澜便给了我迎头一棒。他说对不起,也许我真的还不够好,然而这样的抱歉却是因为我又一次武断地给他打上了“坏人”的烙印。我是这样首当其冲,代替了那不知是何物的第二人民法院宣了判:周森,你自作孽,不可活,我判你无期徒刑,不得上诉。
而刑海澜,她相信他,因为……这些天她和他在一起。工厂大火,她陪他忍受满目疮痍;质问声四起,起诉立案,她陪他履行程序;是鸡蛋还是砖头,她替他分担一半。我的手指甲咔咔地摩擦着办公桌的边缘,找到了我摇摇欲坠的关键。
整个故事完整连贯了。周森本计划将刑海澜送回家中,再回到家中和我相会。
我自强不息:“您和我们庄总都时间宝贵,咱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此后,庄盛着重吹嘘了未来的发展计划,说“合璧”的第一间分公司年底便会初具雏形,三年内便会进军华北地区各大省市,五年之内,大江南北都将飘扬“合璧”的旗帜。
而我不得不说,刑海澜是个颇有分寸的新闻人。庄盛这好似“解放全中国”的豪言壮语到了播出时,被剪掉了一大半,只余下第一间分公司。至于这分公司的负责人,自然非我莫属,于是我无奈地对着镜头感谢了一番庄总的栽培。
单喜喜还是杳无音讯。我在挖地三尺也一无所获后,毛躁地给王墨打了电话,王墨一急,和盘托出,说她是从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我上一回见她是礼拜二晚上,后来就再没见过。
“晚上?你的意思是你们共进了晚餐?”
“毕大美女,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晚上’的意思就是做了成年人该做的事儿。”
“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分得清主次。
王墨顿了顿:“她从上到下有十来处淤青,我问她,她说是拍广告不小心磕的。”
我也急了:“广告?她有年头没拍过广告了!”
我又从单喜喜的关注中找到了薛平薛大导演的微博,他六小时前刚刚发布的微博,是一张亲自拍摄的尼亚加拉大瀑布的照片,和单喜喜分属两个不同的半球。
周森突然之间殷勤了当,像是也认识到了身价已大不如前,再不具备招蜂引蝶的资本,所以不得不放下身段,主动出击。他傍晚时分又给我打来了电话:“毕心沁,我们见个面吧。”
“好,我们见个面吧。”我痛快作答。
按理说,我还没有学会众姐妹和睦共处的硬道理,不,我是根本连皮毛都没有学到,换言之,我还是小心眼,坏脾气,斤斤计较又记仇的醋坛子一个,所以我理应眼都不眨地严词拒绝,可他却是我找到单喜喜的唯一机会了。
“我就不去接你了,你直接来我家找我。”周森的话倒是和之前的短信一字不差。
我分秒必争:“这个时间正塞车,我也许要一个小时。”
“不急,我等你。”
说到这里我已万马奔腾似的推开了“合璧”的大门,然而大门外,赫赫然伫立的,却正是周森。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腼腆和不自在,两手环胸对我笑了一笑。
我走上前,连细胞都在鼓噪,我克制着:“你也玩儿这小儿科的把戏?”
“管它呢,有效就行了。”
显然,我的克制失败了,我一定也笑了,而这样的反应让周森心满意足。
季节的变换也像是小孩子的脾气,越叫人猝不及防,它便越得意。这一日的温度比前一日整整下降了十度,而周森却严密地为我挡住了风口,也不知他是有意站在了这样的位置,还是无心之为。
更不知我是心疼他,还是揶揄他:“也不说戴个帽子,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看来我的知名度还不够,仍需努力。”周森谦逊友好。
“没有……开车吗?”我四下张望。
“没有,这样目标小些,不会连累你,给你带来困扰。”
我更加禁受不住了,闪开身:“上车吧。”而这一闪,头发扑了满面,我这才知道周森为我挡住的是怎样凶猛的风势。
我发动了车子,周森又是惬意地调整了姿势:“我们第一次去雁栖湖,也是你开的车。”
“是,因为我看不惯你的宾利,看不惯……有钱人。”我也又是目不转睛。
“是,人们难免以为有钱人的钱来路不明,比如贪污受贿,比如偷梁换柱。”周森这一次不再事不关己,这样有针对性的话题,他没法置身事外。
“你真的会坐牢吗?”我的油门越踩越到底,“周森,说真的,我根本算不上了解你,所以我没法像……没法无条件的相信你,所以你不如坦白告诉我,你真的会坐牢吗?”
“那要取决于法律是否真的公正。”
周森将手覆盖在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对我施魔法:“减速。”
我索性一转方向盘,停了车:“我不会去你家的,我哪里都不去。”
周森也并没有太意外,这时他的心头明明攀升了势不可挡的自卑,他大概平生还没被谁这么硬生生地拒绝过,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站在被告席上,旁人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谁会还往前凑,去惹一身骚。这明明是他最下意识的想法,可他的脸上却不肯流露出一丝的自卑,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硬骨头的主儿。
这时的我们正停在高架桥的紧急停车道内。周森自在地张望了一下前后的车流,作势便要下车:“看来我得先步行一段才拦得到出租车了。”
我啪的锁了车门:“最后一次和单喜喜联系,是什么时候?”
话题转换得太快,周森还得花时间冥思苦想:“大概……一个多星期前。”
“单喜喜可能出事了,她人不见了。”我侧过身子,正对周森。这时我当他是救命稻草,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
“毕心沁,这才是你今天和我见面的原因吗?”周森的自尊心又被我狠狠挥了一拳,可他脸上的肌肉线条还是如初的俊美。
我竟然没种正面回答他,我竟然只敢迂回:“单喜喜不是你的泛泛之交,你们是两情相悦,你们有肌肤之亲,她出事了你没有资格作壁上观。”
“感谢你今天提供的线索,我会派人找她。”周森打开车门,下了车,“不过你后面这段口舌算是白费了,因为即便你不说,我也的确如你所说,义不容辞。”
周森甩上了车门,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让我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发火。
我却踩不动油门,脚软绵绵的,不由我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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